●杨晓春(安徽)
近日读孔子注释《易经》而作的《十翼》,忽然想起年少时的一件往事,很是好笑,笑过之后,多有感慨,遂记之。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家乡安庆市北门外育红小学(戴帽初中)读初中。那时,学业没有现在要求高,下了课就是自由的天地。学校文娱活动丰富多彩,记得很清楚的是“学雷锋、做好人好事”。同学们积极性非常高,“赶、超、比”的气氛很浓,都在绞尽脑汁,寻找做好人好事的机会。
学校坐落在环境幽静的山岗上。上学要过“老虎滆”(河水名),河上有一座“卷洞桥”(石拱桥),桥高出路平面约两米。过了桥约百米,就是一条长长的坡道,是上学放学必经之路,也是方圆十几千米很好的通道。泽、宏和我是很要好的同学,上学放学总是结伴而行,喜欢在“老虎滆”边、“卷洞桥”上玩耍。泽点子多,号称“军师”,宏活泼好动,话语幽默。学校自开展“学雷锋”活动以来,班里其他同学都有表现,有的还上了墙报,很让我们羡慕。我们仨凑在一起商议。宏说:“我们经常在桥上和坡上,帮拉板车(人力木架车)的师傅推车,这也是好人好事,我们就报这个吧。”泽说:“这个行是行,只是太一般了,要搞就搞个有影响的。”
那个年代实行供销制,农村公社所在地和各大队部都有供销社设立的供销部,货物运输就靠人力板车。道路弯曲狭窄,上坎下坡很是费力。板车上的货物总是码得很高,正常情况是车前有人拉,车后有人推,否则,遇到上坡路段就无法通过。为了节省人力,拉车的师傅们总是两三辆车同行,遇有坡道,后面的板车停下,前拉后推,大家一起用力把*一辆车护送到坡上,如此这般,回头再护送坡下的车。这种方法叫“盘路”或“盘车”。“卷洞桥”是必经之地。
春天的“老虎滆”懒洋洋地舒展着身姿。早起的村民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吃过早饭,我们仨守候在“卷洞桥”上,兴奋地注视着由远而近、装满货物的两辆板车。近了,眼瞅着两位师傅吃力地拉着车上桥,匍匐的身姿几乎贴近地面。汗,顺着下颚滴下,亮亮地抛向地面。湿透了的汗衣贴着脊梁,汗气袅袅。
我们抑制着冲动。
过了桥,后面的师傅将板车小心地停在坡下,并在前把手处顶上车撑,妥当后,一步一回头地小跑着帮前面的师傅推车去了。机会终于来了。我们仨冲下桥面,来到停在坡下的车旁,解下车撑,宏在前面拉,泽和我在后面推。积蓄了很久的三股能量使板车快速地向坡上冲去。我们要努力接近前面的车,争取同时到达坡顶。那时,师傅们该多惊讶又多高兴啊!
车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我们已明显感到使不上劲,腿发抖、手发麻、脚底打滑,猛然感到车身变重、车尾翘起并快速下滑。宏摔倒了,趴在地面。车像发疯的老牛,挣脱着,倒冲向坡底,仰面翻到路边的水沟。
起风了,春风拂着面颊,我们的心一阵阵发凉。宏弯曲着腰,双手捂着膝盖,已蹭开的裤洞,似欲哭无泪的眼,渗着血。“跑吧!”泽的“军师”才能适时显现。我们仨拔腿就跑。后面隐隐地有叫喊声。
我们慌慌张张地跑到学校,溜进教室,才意识到闯了大祸,预感着即将发生的事。拉车的师傅会找到学校,学校会严厉处分我们,家长要为此赔一笔巨款,我们的家庭是无论如何也赔不起的。想想别的同学做好人好事,受表扬、上墙报,我们却成了反面人物。心在下沉,眼泪在打转。我们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一上午,又惶惶恐恐地熬过了一下午;第二天、第三天风平浪静,我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的同时,又莫名其妙地期待着拉车师傅的出现。我们矛盾着、不安着。
我们依然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只是路过这段坡道和桥时,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们不知道拉车师傅为什么没有找上门,也不敢去打听事情的原委。依然能遇到拉供销社货物的板车和附近村民的板车,我们还是默默地上去推车,只是比以前更加卖力了。
岁月悠悠,少年的梦想绚丽多姿,也有实现的,也有随风飘散的。老同学相聚谈及“卷洞桥”上的过往,几多回味、几多感慨。
两千多年前的孔子作《十翼》,其中《易经·系辞下传》对社会和人生的定位耐人寻味:“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卷洞桥”上的过往实属“力小而任重”,姑且能让我们在人生的过程中,谨记之、慎行之。想到那些位尊而德薄、智小而谋大之人,心常戚戚矣。
黑格尔认为,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很大教训,就是不知道从历史中吸取教训。黑格尔陷入了人类命运的宿命,姑且听之罢。
然而,无论是儒学圣人孔子,还是哲学大师黑格尔,他们都无法理解一个时代的精神力量所蕴含的社会驱动力,同样是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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