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景

洗漱罢，准备晚上出去走走，散散心，顺便带阿涯（姐的孩子）玩玩，买点东西，毕竟闷在房里太久了。电视机坏的，网线没装，更没书籍，除去吃喝睡觉，还得听妈和阿运（缠着妈的男人）无休止的争吵唠叨。我怕了这样的生活，寂寞无为颓废，我更厌恶这种“家庭”气氛，矛盾抑郁尴尬。况且阿涯是活蹦乱跳的孩子，姐带他出来是为了分担家公婆的负担，因工作缠身未及照料，只能留在这里。我们整天足不出户，又常常争吵，自然会影响到孩子。

傍晚，想整理日记，就是录入电脑，然后毁掉手写原稿，这样免得整天担惊受怕会有人拆看。妈突然说要回老家，行李都收拾好了。这些天她跟阿运闹矛盾，便叫我搭她。我问她回去做什么，她没说，不过大都是回去看看没人住的房子，或者整理一些手续。正好我也准备好了，便和她回了家。开的是旧车，新车阿运开了，从买回来起，我就没开过几次，都他霸着，总开去打麻将，工不做，客不搭。嫁夫傍富，妈找他回来做了什么？钱没给过，菜没买过，连做饭都懒，还整天去赌，难怪妈总是数落他。对此，我想丰和我一样对妈或多或少有怨恨，但对阿运绝对是恨之入骨的，他破坏我们的家。

回到家，天未全黑。*一时间看有没有门被毁坏，有没有什么地方给人动过，毕竟很近一个月内家里已经被盗两次了。唉！真的，家里有个老人是好事，父母健在是福气。至少可以守着家，不让人有非分之想，或许以后还能给你抱抱孩子。只是现在人已去，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留下了他辛苦一辈子的家，抛下了未懂世事的儿女。现在的田地送人耕种，林木让人偷伐，家里也被人撬开，没了父亲，真的比泥还贱。想想爸真的很不容易，父母早亡，亲朋不认，邻里欺凌，儿女年幼，又一老病缠身……我真的错怪了他，错了二十年。我说他自私，打人，寒酸，消极，啰嗦……几个月前，我匆匆回到家时，只看到一具尸体，冷冰冰的尸体，他再也听不到我了，就算我喊破喉咙，他再也不能骂我了，就算我还说不想读书……他没留下一句话，他临死也没能看到他这个不孝子。我未能跟爸道歉，还未能回报他一丝一毫。

晚上，我们把门窗都打开好透气，再把床铺被裖弄好，烧了开水，便在厅里看电视。我们把电视调得很大声，也把所有房的灯都打开，要让邻里都知道，这里还住着人，还有生气。阳台上满满地摆放着六个瓷盆，栽种着无刺仙人掌、水仙、菊花、昙花还有青葱。因为每次回家都不忘浇水施肥，现在也不枯蔫，反而显得葱郁，却始终没敌过房前屋后那萋萋的荒草。此时，东边山巅已浮出半边脸的月亮，除去远山还深沉如墨，公路和石子河已银白如玉，云雾阴霾也被染得雪白并夹着点黄淡。村庄变得朦胧隐现，零星昏暗的灯火错落地点缀着。风声飒飒，流水涓涓，三两声狗吠其凄凉，蛙叫虫鸣也此起彼伏。没有了白天的喧嚣，也没有了闹市里的嘈杂，此刻的心情清凉而恬静。月亮冉冉而起，竟那么的圆满明亮，大概十五了吧。时光荏苒，物是人非，空留古月照今人。仰望着月亮，往事如潮水般拍打思绪，一切思念、悔恨和唏嘘不禁而至。

……

月已中空，云散烟消了，整个世界在作很后的沉寂。人睡了，灯熄了，狗早已噤声。我们也倦了，妈泡了两包麦片给我作夜宵，叫我喝了早睡，明天还得捡柴。我们关了电视机，留着盏厅灯驱逐黑夜的恐惧。即便如此，我还是久久未能入睡，眼睛一闭，就想起了爸，想起了爸这辈子受的苦，更想我该如何做，这个家的来日如何是好。

几十年了啊，他从乱娶老婆到现在，付出了多少，为我们为这个家想过多少。他曾说过，他这辈子很大的本事就是娶了一个顾家的老婆和生了两个乖崽。他曾说过，他很不放心的是妈，他若就这样不喊不叫了，谁来照顾高血压的妈。他更盼的是我能读出大学，这是他一生的愿望，也是曾经对别人嘲讽的承诺……可是这些上天都没给他兑现，爸是含恨而去的，我们都有罪。爸还没告诉我他有过的经历，还没告诉我咱们的岭地都在哪，还没告诉我他每年和我拜的坟头在哪是谁……太突然了，是我们没照顾好爸，是老天夺去了心愿未了的他。——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我错了，本来有书好好读着，却因拖延懒散逃避耽搁了学习，很后还在一丁点创业念头的冲击下逃了两次学，很后一次还直接跟老师学校说要退学了。只是在妈和学校的阻拦下，暂时办了休学的手续。始终没退成学，难不成真应了算命先生说的“你家固定出大学生，若不出，我算命纸都撕了不干！”。可是我现在分明很纠结，想想，当时我是如何的态度强硬说要退学，说自己的情况足够让学校开除，我是这样的想逃离学校。后来我不辞而别，老师群发信息说我失踪，弄得满城风雨，我的颜面还如何放啊。先抛开这些，我的学业已经落下这么多了，自己这些日子早把头脑钝得一片空白，还怎么追赶。另外，自己是一直的不太合群，孤僻和自卑……说是说硬着头皮也要去，丢点面子不会死，不然真的就什么都没了。可是我真的抓不定，曾经信誓旦旦，如今却想回心转意，为什么我如此的不成熟，为什么老天要让我重复地疯癫几回。我不想别人用异样的态度和眼神对我，我不想别人认为我是异类，他们都不了解我。但是如果我不回去读书，还能做什么，曾经说的创业火焰早已熄灭了，曾经说的甘心一辈子打工过平常日子的想法也幻灭。我还太幼稚，就算有本钱也不敢做，我还太天真，说过平常日子，说远离荣华富贵，你是为自己吗！这个家都没落破败了，老家都没人住没后了，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不到你想，你必须奋起，不顾一切，放下面子，干劲十足，刻苦耐劳。你要为家争一口气！完成爸的遗愿，把小车开到家门口，让那些小瞧我们的人都看看……只是这一切，这一切！爸你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