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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关(外一篇)

来源: 四季文学汇 时间:2021-07-13

小   关(外一篇)

文/张惠鸽(四川)

 

       小关,其实不小,算算年龄业已不惑。只是母亲这么声声叫着,久了倍感亲切,也就这么叫开了。

       小关开有一家杂货店,经营种类颇丰。从家家生计离不开的柴米油盐酱醋,到小孩子游乐玩耍的画片、弹弓,再到笔墨纸砚、袖套、针线鞋袜,大凡日常生活用品,不想出远门在他的小店都能觅得来。因为近便,经常看到小区三三两两的主妇们汲着拖鞋穿着睡衣在他店里拎米买油的,小关总是笑容可掬的迎来送往。

       奇怪的是,发现母亲每次看到小关,嘴里小关长小关短的亲切叫着,却很少在他店里买东西。由于一般家常开销我一向很少过问,所以也没有放到心上。

       小关有一个女儿,十一二岁左右,却是小区少有的怪孩子。一年四季带着口罩,走路踮脚挺胸的,而且经常让父母陪着上学放学。除此,一切正常。我和母亲无意说起时,都会带着疑惑地叹问一句:“这孩子可能有什么病吧?”在小区之内,和小关也仅是点头之交,自然涉及他人疼痛的隐私也不便去过问。这样淡淡的问候和交往持续了两年,期间知道了他妻子和我是老乡;知道了他是上海人随父母来绵后便在此落户为家了;知道了他小店的生意很是红火,不但小区的住户照应着,临街的火锅店都在帮衬着……只是所有的话题到了他的女儿便嘎然而止。后来小弟结婚生孩子,母亲回了千里之遥的家。小关的消息便越来越少了,只留下小区来来去去见面时的一声:“您好”。

       有天因朋友之约去游玩,临时需要购置些必备品,小区的朋友说:“就在小关哪里买吧,虽然贵点,也算是爱心募捐吧!”我一下子兴致盎然,追问怎么说是爱心募捐呢?朋友叹口气说:“都不容易啊,小关两口子都没有工作,虽然店面生意红火,可赚的钱还不够给孩子看一次病。那孩子也可怜,偏偏得了绝症,血液性红斑狼疮,怕是也时日不多……”

       无异于晴天霹雳就在自己身边炸响了,怪不得母亲很少买他店里的东西,怪不得那孩子……一系列的疑窦一下子豁然顿开。这之后我也开始尽量购买小关店里的东西,慢慢发现小区的老太太,老大爷大家像是心有灵犀般都把柴米油盐蛋的购置放在了小关那里。小关也乐呵呵和大家说笑着,嘴里脆生生的叫着:“大妈,蛋我给您装好,慢走。”“大爷,这次的米是不是比上次经煮啊?”笑脸寒暄中,彼此的心灵都隔着这一层一点即破的窗棂纸,只是因着这窗棂纸,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这一段,频繁出差,再回来时看到小关的店面紧锁着。回家问及婆婆,婆婆很惋惜的叹声气说:“走了,那孩子到底走了,没能撑过这个年。”小关的家在对过一楼,这几天从那里经过,隐隐听到屋里传来两口子呜呜咽咽的哭声,凄怆悲凉还夹着无尽的绝望。做人父母的,我能够深刻体会那种深入骨髓的疼。心里想,在这么沉重的惨痛面前,小关的店可能真要清冷一段时间了。

       不曾想,半月后小关两口子又笑容满面出现在店门前,笑语嫣嫣中,难掩的是刚过去时光的憔悴和疲惫。虽然依旧是迎来送往,可是心境却是天翻地覆了吧!回来和婆婆聊天说:“两口子年龄也还来得及,再要个孩子吧!”婆婆不无遗憾的说:“听小区老人讲,这病来自母体,两口子基因和血型不合,不可能再要了。抱养个吧,现在孩子都是宝,去哪寻个呢?”我却在婆婆的叹息声中沉默了。

       在以后,小关把临街的门面盘下来了,又租了紧挨的门面,生意越做越大。我有时经过他的店面进去看看,发现东西的标价都降下来了。小关又恢复了以前的笑容可掬,只是每次看到我带儿子进去买面包,都会乐呵呵的对儿子说:“宝贝,要是去喂猴子的话,叔叔给你过期的拿去就是了。”眼神流露出的却是对孩子的无尽喜欢。

       慢慢的,我试图和他聊天,一次无意中就谈到了未来。他很无奈的叹口气说:“日子总要过下去啊,不能因此一蹶不振吧,再说了,这不还有老婆嘛。即便孩子抱养不来,两口子相依为命过下去,也未尝不是一种无奈的幸福。”

       小关,即宿命又追求平淡幸福人生的小关,祝愿你在今后的日子里安好。                          

 

 

黄   棉   夹

 

       从温湿的南方小城回到家时,已是农历二十八。北方的天,阴冷刺骨,纷纷雪片夹带着爆竹的声哨砸落,我在这铿锵声中冻的一片瑟缩。

       母亲翻箱倒柜试图找到以前被我丢弃的棉花袄子。在她一世的经历中,母亲一直信奉手工棉袄中那温暖的真实。看着母亲的白发,夹在衣柜缝隙中飘荡的紊乱和那不再灵便的翻转身影,心头突的拥着一种酸楚,泪水刹那划过脸颊。无情岁月流逝中母亲终还是挨不过岁月磨蚀的。女儿大了,在都市艰辛辗转中挣钱养活起了自己,养活起了这个三年前天塌地陷的家,可如今怎么也养不起来母亲这么多年为我们耗走的容颜啊!

       背过脸,我拭干酸心的泪珠,打着笑脸说:“妈,别找了,羽绒服可以的。”

       “不行,那么薄,那么轻,我不信真如你说的那般暖和,找到了把那件棉夹穿里面……”我不是贪图那棉夹的确有的暖意,而是无法再抗拒母亲那份爱意的执著了。

       棉夹终还是在三番五次的倒腾中找出来了。银白色真丝的里衬,黄色绸缎做外表,虽然多年前穿过后便没在拿出过,可依旧还是折叠得平平整整,不显褶皱。

       北方的这个冬,冷的莫名的出奇,竟然罕见地在半个月内纷纷扬扬飘了三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洒落在四郊的原野和村落,白茫茫一片。往年热闹非凡的节,也因了这天寒地冻的寒意冷却了很多。人们蜷缩在自己的温暖中,看着马踏积雪去的日子流走。而我再经不起如此三场大雪的折腾,把黄夹袄套在了羽绒服中,穿着母亲贴身的暖意,我肆无忌惮地在白皑皑的洁净中拍照、堆雪人、积雪球。南方温湿气候浸透的我,在这一片洁白中,把都市繁华的纷扰和艰辛沉淀在了生活之外,过得快活而欢欣。

       我本意穿着那件黄夹袄,带着飞雪中张扬的青春和笑脸回单位的。可是临走前我执著的本意却又在母亲一片苦心经营中稀里哗啦倒塌。

       “把棉夹脱家吧!回来穿穿可以,在外面人前人后的,别太寒酸了自己,多买几件好衣服啊!别心痛钱,家又不缺啥。再说了那边暖,用不着的。”

       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去顺从母亲的意愿,我把棉夹交给母亲说:“妈,给我放好了,明年我还要穿……”说这话时,我已是泪落两颊。我清楚,我只是贪恋那棉夹针线穿过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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